杜聿看不出情绪的目光里，闪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绝望。

        “诸位大人，东林寺到了。”

        那时他在墙内正要翻出去，忽然听见依依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喊“渊哥哥”，他慌得心都要停，一急，眼睛都来不及看仔细就迅速翻过去的下场，是手让瓦片割个鲜血淋漓。

        卢宗望的儿子让宋夫人带回后，假作宋瑾明通房之子，取名为宋延熙。

        “夫君，看外山上的雪，撒在上好似糖糕啊。”

        “回了淮京，能不能替我去买桂花糕？我想吃刚开铺子时蒸出来的第一笼，总是最香甜。”

        他总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褥，低声应：“回去便给你买。”

        宋瑾明目光冷冷一扫，“就凭你当年那狼狈，守门的当然不敢替你通传。”

        温斐然顿时惊觉自己说错话，连忙转了话题。

        卢氏在江州的势力已让元、温两家族瓜分，甚至还默契地在卢氏被抄家时将自家那些阴私泼到卢氏烂账里清白自己。留着卢宗望，于温氏也有害。

        一路上，极不习惯安静的温斐然总在努力寻找话题。宋瑾明、易承渊与温斐然三人皆出自淮京最矜贵的官宦世家，自幼相识，谈起这几年淮京的变化，自是滔滔不绝。

        杜聿与易承渊闻言，同时将晦暗不明的目光投向宋瑾明。

        “幸好遇上你们三个，不然我怕是真要死在街上了。”

        所幸车逐渐停下，车夫的声音从外传来。

        话语间提及崔凝，车内的气氛瞬间诡异了起来。

        原本漫不经心看窗外的杜聿，竟抬眼望向温斐然。

        反正，崔凝也不肯替他生孩子。

        但此刻，那些情蜜意早已烟消云散，甚至连余烬都难以寻觅。

        崔凝闻言抬眸看他，角漾出一抹浅笑，眼中波光如碎，映在杜聿心，便似最柔的一片月色。

        “对了、对了，”他目光一亮，“瑾明，我才知你当爹了，怎么通房有孕也不说一声？孩子都满月了才让我这表兄知。”

        看到他血，依依更伤心了。

        每每听到她这般带着憨又略显撒的语气，杜聿心中便漾起无尽柔意，连眉目间的冷肃都会不由自主地化下来。

        察觉到杜聿的目光，易承渊也顿了一下，瞬间面色转寒。宋瑾明则是神色淡淡，眼神带着些许嘲讽，轮在杜聿与易承渊上徘徊。

        “就是这儿，”温斐然指着郊外村落，回忆，“我那时负气离家，好不容易到了淮京城外，盘缠却被偷了，只好央求这村里的农人载我一程牛车进城，结果到了你家门口，你家门房死活不肯替我通传一声。”

        易承渊想到当年，神色也冷了，“那时我翻墙到宋府里，堂姐竟跑得不见人影，留依依一个人等在那儿。她那时已经很害怕了，你还吓她。”

        温斐然带着歉意低声：“我也不是故意要吓她，她那日穿得跟丫鬟似的，我以为她是宋府的下人??我还奇怪呢，姑母边的丫怎么胆子这么小。”

        多说多错，宋瑾明没想在此事上多文章，只浅浅回了一句，“我还有父丧在，自然一切从简。”

        宋夫人取了远房侄儿命，决意以宋家长孙的荣耀偿还对这孩子一生的亏欠。

        想到此，宋瑾明眼眸微眯，目光如利刃一般投向易承渊，心底掀起无尽寒意。

        车内的气氛陡然凝重，就连温斐然都感到如坐针毡，不敢再多说一句。

        宋瑾明对此并没有意见，毕竟卢宗望夫妇若真还活着，难保他们不会报复收集罪证告发到御前的崔凝。那小的女郎独自承担太多，他能的也只有尽力护她平安。

        崔凝靠在杜聿前，神情慵懒地望着窗外掠过的景致，像只贪恋温的小猫，偶尔轻声呢喃几句话，每每都惹得他心中一片柔。

        这个消失三年的人，到底凭什么一回来就能抢走她与孩子？

        温斐然看向表弟，表情很是委屈。

拥的宁静。

        那是杜聿无法参与的话题，所以只是在旁静静听着。

        至于宋家长子的名分，他并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