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难受地睁开眼，草亭四面透风，咸的海风入鼻，目光所到之，海鸟在漉漉的沙滩上觅食，肤色黝黑发亮的人目光大胆地往这边瞄，不时交耳窃笑几声。

        海珠看出了他的意图，说：“别人送你的，你留着吧，改日你自己挖到好看的海螺了再送给我。”

        “二叔，我海珠姑睡着了。”

        船板上卧着的骏悠闲地嚼着鲜的水草。

        在运河上行了半个月，次南下的一船人都没晕没吐，入海了这么一颠簸，丫鬟们吓得花容失色，老嬷嬷晕得躺在船板上站不起来。

心，我们没赶在年前回去，我家的下人会找过去说一声的。”韩霁补充一句。

        “都让一下，我来扎两针。”穆大夫拿着银针包过来。

        楼下的船板上响起长命的笑声，韩霁跟他娘都走出去看，韩提督口上贯穿的箭伤已经长出了新肉，他现在不用终日躺在榻上养伤，束起了花白的发带着孙儿坐船尾垂杆钓鱼。

        海珠把船上的丫鬟婆子一一扶下来，码上的小贩送来了椅子板凳方便她们坐靠，他们在一旁热心地指点：“别闭眼睛，眼睛睁开往远看，看天看地看海都成，就是不能闭眼，闭着眼更晕。”

        “祖母，我喜欢这里。”他择出颜色最艳丽的一个螺递过去，“祖母，这个送给你。”

        韩霁扬眉一笑，淡淡地说：“你跟我爹少心，好好调养子，难得有清闲的日子，过得轻松自在点。我的事你们别别急别打听，火候到了我求你上门帮我提亲。”

        侯夫人觑他一眼，打趣说：“这会儿话说的梆，我就等着你来求我帮忙。”

        心思一转，无暇琢磨晕船的事，片刻的功夫她就缓了过来，侯夫人拿着手帕去指尖血，她搀着海珠走出去，船上的都上岸了，人还在卸货。

        海珠饿了，她解下荷包说

        夕阳西下，落日坠入无垠的海平面，在晚霞的映衬下，清澈的海水像是着了火，黑色白色的海鸟盘旋在海面上，偶尔扎进海水里，又破水而出，溅起的水花清凌凌如水晶。侯夫人得承认，哪怕她因海遭罪，也得由衷赞叹，这里美得太过纯粹。

        “行。”侯夫人笑了，她拿起丫鬟留下的蒲扇打风，“真是神奇，才开年，北方大雪封路，南方已经入夏了。”

        长命视若珍宝地捧来一捧海螺，这些都是赶海的渔民送给他的，他高兴得要飞起来。

        海珠退了两步，转进草亭，见老太太也是闭着眼，她笑着说：“义母，你把眼睛睁开，晕的时候闭着眼会更晕。”

        长命嘻嘻一笑，他也有点舍不得。

        “去找你祖父玩。”侯夫人打发他出去，伺候的丫鬟也都打发出去了，她才问韩霁是怎么打算的，“你爹不好，水师里的军务还要你来打理，你离不开府城，海珠住得地方又离府城远，你想追姑娘也没法见面啊。不如我出面让她带着一家子搬过来住？住岛上也成，住府城也行。”

        海珠听到外面的动静转醒，她没出去打扰他们祖孙三代人的和乐，继续躺在榻上闭眼养神。

        河水平稳，船行在河里如履平地，船上的人行走坐卧毫不受影响。不过越靠近大海船越是晃悠，不巧入海时恰逢退，船迎着浪，船上下颠簸，待拐过弯，船迎着浪又左右颠簸，一直到驶进码的海湾里，浪的势减退，船才稳当下来。

        长命听着榻上的人呼平稳了，他放下书，蹑手蹑脚关上门走出去。

        韩霁拒绝了，他不多说，只说：“我们的事你别插手，也别打听，就当不知就行了。”

        说罢看海珠一眼，又在海螺里翻找起来。

        海珠有些不相信，但也没说什么，她跟着长命走进住舱，小孩拿出他的三字经摇晃脑念，她听了一会儿感觉像是念经的，渐渐的就来了瞌睡。

        穆大夫过来了，他动作利索地拿出银针在她上扎一针，又在右手的指腹上扎两针挤出血，说：“夫人您坐着缓一会儿，不出一盏茶，晕船的症状就消了。”

        “他不晕船，跟在他祖父边。”海珠说，她指着大海问：“义母，我们广南美吧？”

        脚夫抬着车架下来，船上的行李一一搬到码，天色微暗，摆摊的小贩支起了灯笼，清淡的香气在火的炙烤下冒了出来。

        她瞅了一圈，问：“长命呢？”

        “我怎么感觉地上的土是晃悠的？哎呦，我踩在地上还觉得脑子里发晕。”侯夫人被韩霁扶到草亭里坐着，她晕得厉害，心里还扑通扑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