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渊站在阴影里，看着宋还旌从他面前经过。

        顾妙灵脸上出了一个极淡、却极温柔的笑容。

        “我要走了。”他说。

        小七了鼻子，点了点。

        以前，她是跟着宋还旌的命令走；后来，她是跟着江捷走。现在，她茫无方向。

        听到这话，小七眼里突然毫无征兆地下一行眼泪，顺着脸颊砸在顾妙灵的手背上。

        大宸，永州前线。

        但在她七岁那年，在第一次杀人之后，他就再也没叫过了。

        只说了这一句，她自己也哽咽难言，接下去安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那就好。”顾妙灵轻声说，“只要你还记着她，记得那个味，她就没有真正死去。”

        “等我回来。”

        那里，还有一只树叶成的山虎。

        “我不记得了……”她哭着大喊，声音里却透着无助，“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说了……”

        小七转过看她，眼神迷茫：“她死了，我们去哪里？”

        她的哭泣过了很久才渐渐止住，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

        他要去大宸，去那个即将天翻地覆的战场，去为他们的家族讨回一个公。

        就在白日，青石坡一役，宋还旌率领的大宸军队明明已经击溃了韩王的主力。然而就在当晚，他孤入营。次日拂晓，那个令天下人瞠目结的命令便传遍了三军——永州守军后撤三十里。

        七星楼里，所有人都叫她摇光，只有天枢，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角落里，偶尔会叫她一声“小七”。

        小七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门口。

        他不确定宋还旌没有认出他，或者说，他的眼睛里空的，映不出任何人影。

        “我不知……”她哽咽着，声音细碎。

下巴抵在她的发，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而温柔的笑：“你记得吗？‘小七’这个名字，也是你小时候我叫你的。”

        他往她手心里强行了一个小小的、木雕刻成的小兔子。

        那个男人没有穿甲胄，只是披着一件被风得猎猎作响的黑袍，提着剑，像个幽灵一样穿过那些对他既敬畏又恐惧的叛军士兵。

        李文渊松开手，替她整理好凌乱的发丝。

        那个响水山中的故人，如今失去一臂，面容却依旧沉着冷静，甚至比那时更加波澜不惊。

        小七的哭声一滞。

        小七看着他，看着那双曾经让她恐惧的眼睛里此刻从未见过的温柔神情。

        那条通往永业城皇的官，就这样毫无遮拦地向韩王敞开了门。

        李文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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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被恐惧和血腥掩埋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被唤醒。

        顾妙灵心中一叹，走过去，在她边坐下，轻轻牵过她冰凉的手。

        李文渊没想到会在韩王的中军大帐外，再次见到宋还旌。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从未有过的温度。

        顾妙灵抚摸着她的发，动作轻柔：“只要你想吃，她一定会给你吃，是不是？”

        小七把埋在她的怀里，突然闷声说：“我很想吃她的花糕……可是她死了。”

        他的神色已恢复了往日的冷峻，对顾妙灵点了点，随即，他转离开了标王府。

        她站起，牵起小七的手，紧紧握住，“走吧，我们一起去。她教过我。”

        良久，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被干眼泪的脸颊。

        “过几天，我们也要离开了。”顾妙灵轻声说，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门外，李文渊与守在那里的顾妙灵对视一眼。

        顾妙灵心中一酸，伸手轻轻抱住她单薄的肩膀：“我知……我知你这几天很难过……”

        李文渊强行捧起她的脸，看着那双和自己极其相似的眼睛。他伸出糙的指腹，一点点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生疏却无比轻柔。

        “我知你恨我怕我……可是在这之前，你是我抱大的。”

        顾妙灵淡淡一笑，手轻轻握在颈上挂着的树叶制成的展翅青鸟上，“天地辽阔，何不可去？”

        顾妙灵再次推门进屋的时候，小七正抱着膝盖坐在床脚，脸上泪痕未干，眼神空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发呆。

        小七握紧了那只小兔子，悄悄进了怀里。

        说完，他再次看了小七一眼，转大步走出了房间。

        他看着她，认真地许诺：“我们已经离开七星楼了，哥哥会保护你，你不用再害怕我。”

        那是在小七还是李庆宁的时候、养过一只小小的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