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门卫说。

“我找蛇七。”费觉说。

用左脚抵住门板，使劲往外一踹，人跟着坐回去，迅速转动轮椅钢圈，溜出了公寓房间。

费觉说：“蛇七，打边炉啊？”

那年轻人一声不响的，进了工厂库房，又围上来几个人搜费觉的，他们搜他的石膏时特别讲究，拿个小锤子敲敲打打，还把费觉的剪到了齐大的地方，往他的石膏里使劲一铁条，贴着他的肉转了一圈。费觉坐在轮椅上东张西望，听凭他们摆布。工厂吊颇高，从房梁上悬挂下来几盏灯，现下只开了一盏，不偏不倚照着费觉，光线柔和，光照的范围十分有限，除了旁高高垒起的木板箱子，再往工厂深追寻，费觉能听到些隆隆的声响，像是什么机在运作，但他什么也看不到。

费觉掏掏耳朵，他还有些耳鸣。男人还是没讲话，从耳朵里挖出两个耳放到了桌上。

费觉说：“又是蛇胆又是火锅，也

那门卫冲过来就捂住了费觉的嘴，费觉一口气没上来，瞪着眼睛看他，两人正僵持，工厂里一个年轻人小跑着出来了，工厂的铁门也向两边打开了，这年轻人和那门卫一模一样的打扮，只是上的肌肉更结实，他分开了费觉和门卫，先是和门卫耳语了两句，接着便推着费觉往里去。

费觉搭电梯下楼，叫了辆出租车，司机对轮椅一窍不通，费觉连比划带说教的费了好一番功夫，司机才把轮椅收叠好进后备箱。费觉让司机送他去一间海鲜加工厂，车到工厂大门口，司机下车拿轮椅，工厂的保安室里走了个材健壮的门卫出来。

这个门卫穿黑色紧上衣，军绿色迷彩子，腰上扣着短的黑棍子，走近了，既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静静观望着。直到出租车开走，费觉坐上轮椅，把自己往前送，他抬脚踩住了轮椅的钢圈，才说话。

费觉任凭那门卫把轮椅踹得离大门更远，一抹下巴，笑了：“真是服了你们了，我发剪成这样，你们在路上照样找到我追着我砍，现在我到了你们门口，送上门来了，又不见我……”费觉放声高喊，“蛇七！！你到底想不想要我这条命！”

门卫撇往边上吐了口痰，脚底用力，把费觉的轮椅往后踢。

搜完成后，有人把灯全打开了，还是那出来接费觉的年轻人推着他往里走，他们穿过两间库房，到了个蟹肉棒的水线车间里，机的声音已经很大了，费觉不得不捂住了耳朵，年轻人还没停下，直到来到水线的最前端，年轻人才驻足。他走开了。费觉挤着眼睛打量面前的一张圆桌，圆桌摆在台一人高的机前面，桌上有个瓦斯炉，炉上是个咕嘟咕嘟往外冒热气的砂锅，围绕锅炉放了一圈的是些时蔬菇茸，火锅肉和两碟鲜红肉片，一份生虾，两个小碗。一个瘦的男人夹起一筷子肉片往砂锅里涮了两秒就捞了起来，进嘴里。他吃得呼哧呼哧吐，额上汗水晶亮，他不说话，看也不看费觉，一叠肉片下肚，男人用巾汗，一抬手，按下后机上一个红色按钮，整条生产线骤然停下。

费觉拍着口咳嗽，咂咂，说：“这样才像样嘛。”

蛇七皱着眉，拿起一个小碗，脖子一仰，结上下动，哈地往外吐了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