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又有什么可羡慕的。

那时回见着，贡院外送娃娃的寒门里不乏些父母兄姐亲自来送的。那些人跟我是没得比，他们本没什么布帘儿车，也没什么徐顺儿方叔，更没有太子爷拴的平安玉佩，有些大约是走了好长的路才赶来，要么就搭着驴子拉的柴车，明明一苦呵呵的模样，但一个个脸上却都极和气，同我这拿腔拿调的模样真不一样，他们一家亲近得同我爹二哥那模样也不一样。

我觉得真是丢人，便扭当没看见，只往旁边儿人堆子里瞅。

我瞧着瞧着，心里竟羡慕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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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前我问我二哥，在贡院儿里上茅房怎么办。二哥当时顿了顿，沉一会儿才说，号舍每排上有个茅厕，我想去的话就把号舍门上的牌儿翻成出恭，自然有监官来领我过去。

二哥却幽幽嘱我一句说，在贡院儿里要出恭，便最好早晨去。我没闹明白为什么，他也没功夫答我就去点卯了。

他娘的。

我当时还觉着这伺候周到，心里且安了些，便没想着再问二哥别的。

考中是不准说话的，一说话就直接赶出贡院儿了。我同那监官大眼儿瞪小眼儿半晌，我冲他摆摆手他也还是不出去，竟冲我摇瞄眼。

人心这事儿，不过就是得陇望蜀。

那之前我是真不信，真的。

这还蹲什么蹲，爷急慌慌地就又出来作诗了，五言八韵一字儿不拖沓落笔而就，写完还把徐顺儿给我带的饼子拿出来吃了就凉茶压惊。

那时我所能知的几个同年考学的人都和我出差不多，比如沈山山和勤学馆几个公子哥儿，他们都是在京中主场考，换场那天儿兴许还能回家吃个饭，像我似的避院儿来这寿县同平百姓们一窝子考学的公子是真没有，四周的娃娃见着我这模样儿的也稀奇，一会儿看看我衣裳环佩，一会儿看看我家车驹，一会儿看方叔一会儿看徐顺儿，眼里竟同我看他们是一样的。

结果等第一场诗和论的题发下来了，我折腾了一两个时辰暂作不出，想起这出恭的事儿还新鲜，就兴致翻了牌儿等监官来领我去茅厕。哪知监官是来开门儿领我去了，可我到了茅厕他却不走。

【佰拾贰】

好家伙，当时那茅房一打开的

也更是得不着的，才觉得是最好的。

那监官见我翻牌儿，就又来了，徐徐把我领到茅房外，伸手一推门儿——

如今说起来，秋闱那九日，是我这辈子一回信了世上真有地狱。

我这才懂了二哥被我问起此事时那沉中的深意。

闻言全都侧目看过来笑我，我立时臊没了，气得从包袱里摸出个饼子就丢过去砸他：“你给爷！开！”

徐顺儿颇委屈地躲在方叔后看着我，方叔乐呵呵瞅着我俩笑，然后他俩冲我挥手。

然这一惊一惊地压到了晚上，我憋着肚子写述论是真憋不住了，非得要上茅房不可，终于还是子胜了子，认怂一咬牙翻了出恭的牌儿，心想有人看就有人看罢，我一大老爷们儿，这能是多大回事儿。

原来这监官还要守着爷蹲坑。

大半他们才是真羡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