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山色有无

我坐在窗前，转盯着外面：“哎，你瞧这大的雨，没的将舟船都折在了江里，还是算了罢，何苦拉着人划船的一儿走险？…

有些事儿好似一旦发觉错了结尾，那往前回想的桩桩件件便也都跟着错了起来。

小皇叔见着我惊怕这模样，笑得却更盛起来：“怎么，你以为我还真把他给办了？……要真办了爷还就不觉着亏了，可你知不知，他当时是连一手都没还过我，就只说了一句话，就叫爷再也下不去手……”

小皇叔如惯常笑起来的眼里终于有丝暗恨，气叹：“他说王爷要怎样，臣不敢抗命，但王爷你也知——不论怎样，臣这心里……从前往后，都不会有你。”

“别说了。”我颤颤站起来止他，“王爷……别，别说了……”

见我愈发疑惑地看着他，他倒像是好笑极了似的瞅着我脸，一容已沾了醉意，眉目中便大有解气的味：“你出事儿当晚……你爹拿着先皇赐的顾命玉牌儿入了，立时着皇上把刑、御史台的点齐了，将老六那楼面儿封了个干净，人也都全投了审，眼见是要一一判一遍的，可老六那楼面儿里还有我母族里的几个亲戚在事，我押人去御史台的时候，便想着让寻柟把他几个给摘出来……”

“结果，他竟没答应。”小皇叔笑得抬手点起了内眼，哎声一叹：“清爷，你说说……这么多年了，爷他娘的替他替你了多少回屁，帮他帮你平了多少朝里的破落事儿……可搁了那时候反过来要叫他替爷花这么个屁大的功夫，他却居然敢跟爷说不！还指桑骂槐地说——定是爷这皇叔又想除了你这佞永绝后患，才有了这么一出贼喊捉贼……”

我几乎可想见小皇叔那时的心中应是如何的不甘不忿，而小皇叔从小到大所有的不甘不忿是从来没憋着过的，他总会讨要回来，则此事儿后来便一定没有沈山山的好果儿。这叫我忽而不再想听下去，可一句“别说了”还哽在间没吐出来，却听小皇叔已然接着：“……爷当时本还想着如此小事儿，吩咐给他也就是了，完了还能领着太医去国公府里瞧瞧你怎样——然那时在你们御史台的静室里听他这么一骂，爷登时火也就冒了，那夜酒也不比你喝得少，便站起来翻手就把他摁在桌上扯他衣裳——”

原来就算是探病这小事儿，我都还是错解了沈山山。

我扶着桌沿愣愣看着小皇叔，早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可小皇叔却还能笑着拉了我胳膊，将我重新摁回椅子上，且辟出个酒盏替我倒上了酒，慢慢谑笑：“……怪我，清爷，怪我从前听你说他嘴毒从不信，当时直被这话给气蒙了心……便挽了袖子，提手就将他脸打花了。”

实则在汉陵渡口大雨漫天渡不去江南的时候，那打回京的话，是我这原本提了要去江南的人说的。

说这话时我与沈山山正在驿馆的大堂上，檐外风雨如晦击得林木匆响，而沈山山于去江南一事却似比我更上心一般，竟再度撑了伞，说要出去寻寻艄公。

闻我那话他压下伞回了，一兰衫背衬着门外染翠的暴雨，在如瀑雨声中顿顿望我一会儿，眸里有些怔怔似地问：“……不去了？”

【贰零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