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远远地看到，黄色的电灯还亮着，生了点红锈的卷闸门只拉下来一小半儿。走近去，听到有人在小声说话，但仔细听下去，才晓得原来是电视节目里的人。

        走了好一截才终于爬到那个连着一条水泥路的场，在黑漆漆方圆百米没个活人的夜里，就算是个小屋子也能给人一种难得的安全感。

        都这个点了，也不好去隔敲门要吃的，纪天尧拿了钥匙拿了钱包，锁上房门，带了手电筒出了小学的员工宿舍。门房大爷也不在，可能上哪搓牌去了？纪天尧也不觉得奇怪。他寻思实在不行要不上学校自留的苞谷地里掰点玉米啥的回来煮喽。

        他往四周一看，乡下人休息得都早，已经是一片黑漆吗拱的，就剩一南一北两最亮了，其他地方只散着点儿零星的灯光。这俩地方是干啥的来着？他想起北边儿是个茶馆，噢，指不定门房大爷就是跑那去了。南边……南边是不是有个小卖铺来着？

        “你都到这个合适的年龄了，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呀，我看不如……就在咱们这一块儿看看，有没有你看得上的姑娘？”

        这下终于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纪天尧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到底没把话讲出口来。

        展云翔对这种看起来文绉绉的读书人没啥好印象，主要是因为他那个也念了点上大人孔乙己化三千可知礼的大哥。爹把他送出去读了些书，回来就跟真的山鸡变凤凰了似的看不起家里人了，摆的一比吊糟的。还说什么自己立志要当一名作家，取了个笔名叫苏慕白，写了本什么生命之歌，搁那歌颂虚巴脑的爱和正义。服了！这都已经新世纪了，你没当代李白的能耐就别那没啥实际意义的词儿了。结果可想而知，绝大分销量全是靠他死赖脸在村里和

        许校长看他这个反应，以为纪天尧在顾虑些什么，劝他，“你别看咱们这是乡下，姑娘可是一个赛一个的水灵又能干，可不比城里的小姐们差。你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就直接跟我说，我去给你说合说合。”

        纪天尧打着手电往那边去，村里的夜路果然比白天还难走，一不小心就把鞋踩进了前两天下雨才聚成的水洼里，泥铺嚓的。两边的松树林子里偶尔好像还有猫鹰在咕嘤嘤地叫，怪渗人的嘞。

        “哎！成的成的。”许校长见自己的最终目的算是达到了，便识趣地不再废话，只再补充了一句。“那纪老师啊，你以后要是有这个想法呢，只来找我说。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过得舒服，是不是？”

        “不不不，校长，我不是那个意思。”纪天尧赶紧解释，“我只是觉得目前还没稳定下来，怕耽误人家姑娘。再说我目前真的还没有喜欢的人。”

        “小纪啊，我明白你的顾虑。”校长拍拍他的肩，“许叔我也是过来人。叔跟你说实话吧，咱们这里可缺人才了，你要是留下来，一定能当上学校乃至村里的梁，也算是未来可期啊。桐村穷是穷了点，可也是千把多人的大村子呢。”

        “老板在吗？”

        现在还没关门吗？

        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居然已经十点多了。刚在给班里备课，下个单元的课程算是一个难点，村里的孩子们基础比较薄弱，他在想用什么教学方式才能达到预期的学习效果，很不好决定。于是写教案不知不觉写到这个点了，肚子咕咕地叫上一串儿才让他想起还没弄晚饭呢。

        ……

        去厨房翻了一转，这个时候煮米饭等能吃上饭的时候肯定都第二天了，只好找找有啥上就能填肚子的。他也不怎么吃速食，橱柜里只剩下上次留下来的半包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给夹子夹着豁口，他都忘了啥时候没整完的，搁到现在早就嗝了。

”

        纪天尧还是习惯地敲敲门，这次是拿手电的铁壳子去碰了碰墙。

        “至于缘分这事儿吧，你没机会咋能碰到嘛！这样，我给你安排几个大妹子见见面，你看中不？”

        是的吧。

        纪天尧抽了张纸，把钢笔笔尖上溢出来一点儿的墨水去，白纸顿时洇成一块儿深红色，还是跟往常一样浸到了他的食指上面，时间一长这块的印子怎么洗都洗不掉了。

        “我知的，校长。我也很喜欢咱们村的，确实有想留下来这个想法呢。”纪天尧很认真地看着他，点点，“只不过您说的这件事儿……暂时真没这个想法，您让我再考虑考虑，成不？”

        两目光，一从店门口外进来，一从玻璃柜里出去。在这除了从方盒子里出来的雪花噪音、只剩下呼声的安静的屋里对上了。